随笔（十四）

常言道“满招损，谦受益”，但有人说“过分谦虚是虚伪”。现在又流行“说真话”，但我说了“真话”，别人也不相信，以为我在开玩笑，真难！事缘数日前，有一位谏义里的林老先生，受到我广告的招徕而来饱口腹之欲，他问我是不是“书香世家？”我回答是“出身自厨子世家。”他微笑，我发觉这微笑包含了多少疑问，但我现在发出以下问题，就会有许多有智者证明我的无知了。

最近读报，不但在东爪，甚至在西爪都有人在提出中华文化溶入主流文化的论调。前几天在《千岛》就曾有一篇几达3000多字的文章，雅加达杨兆骥答戴俊德先生一篇“不客观”之作，那篇文章理论太深，我这“厨子世家”看不懂，我现在提几个问题向有识之士请教：

（一）曾几何时才歌颂中华文化的复甦，争先恐后地“传承中华文化”，不知是否现在已传承“够”了，饱和了，突然大转弯喊出陈水扁式的“本土化”（溶入主流文化）？

（二）有所谓把“中华文化溶入本土主流文化”，我笨头笨脑地要问一句：“是用中文的方块字或是用印尼文的拉丁文字书写？”

（三）以前我们讲的“国语”就是十足“主流”的国语，有客家调、福建调、泗水调、雅加达调、外岛各种调，近两三年经大力传承中华文化，由中国请导师来教，由这里派人去中国取经，统一了各地音调成为注重四音的标准“普通话”，突然来个“主流”论调，是否把发音变回过去百鸟争鸣式的各调“国语”，那才是真正地溶入主流文化了？是否也意味着因不可能配合“主流”的中国老师都要告别回乡了？

（四）被禁演几十年的舞狮舞龙，现在龙与狮在长眠中睡醒，在庆典中演出更胜从前，而表演者大部分是友族青年，可谓人与技的和谐配合，如果来个“中华文化溶入主流文化”，是否要将（南狮）狮头变Reok的虎头，中国式的龙，改为主流文化里无角无爪的龙？配乐里的锣鼓改为Gamelan？

（五）在《千岛》帮忙阅稿，时常收到一些只把七个字联起来排排列列就自认是“诗”的诗，“打油不成成打水”的“打油诗”，使编辑部的大哥大姐们摇头苦笑。在“中华文化本土化”的声浪里，这些“大作”也将可大放光芒了，溶入主流文化呀！

（六）报载中国在世界各地建立成百所“孔子学校”，广及欧美非各地，不知也是否有非洲孔学、美洲孔学、欧洲孔学之产生？抑或成为“非华文化”、“美华文化”、“欧华文化”……？

我们经过30多年被逼断层，今天才刚发苗，现在竟不用别人再摧残，已是要自行“变种”了，老厨子不懂世故，不合时宜，唯叹一句：“不欲观之矣！”

最后，我要在这里登登免费广告：我的美心小馆半年前已试行过“把粤菜文化溶入主流文化”，大力推出“咖喱排骨面”，咖喱是印尼式的咖喱汁、面和排骨都是“中华文化”，登了百万盾广告，血本无归，半个月就收场了！

搁笔长叹之余、也发表些余烬残烟的话，我以为各个民族的文化都有它美丽的一面，应以互相吸收和相互辉映，而不是谁溶入了谁的问题。何况身居弱势的“外来文化”，其势将造成弱势群体里文字与语言的再次湮没。这再次的湮没将是永远的湮没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