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首前尘如梦
5 校园风光----毕叶、留级、险记过。
约在10岁时,我进侨南学校读一年级(真不明白,我爸是南华校董,为何把我放进侨南?),由於在语文上有了一点基础,很快就和老师们建立了很好的关系。级任韩树桂老师是道地的北京人,因她的教导,使我在语音里打下一层基础。同学们以为我是国内来的,本来一般玩耍交都用土语,有我在场就讲国语,简接形成了我印尼语的差劲。印尼文(那时称巫文),每周只有三两节,共余所有的课目全用中文。印尼文由杜霖江老师主教,他是全校有名的”凶神”,也是我父亲的老友,但对我却没有KKN,打手心时反而打得更大力,而在课堂之外,却对我非常关照,这就是”爱之愈深,痛之愈切”罢。(可惜我不自爱,念到高中时外文还是徘徊在30分之间)。回顾半世纪前的小学老师,俱往矣! 只有教英文的陈雪娘老师,在联中校友会的名册里还看到她的大名。联中几次聚会,我都错过,希冀在未来的同学聚会里,有机会见到陈老师。
战后,泗水复兴或新兴的华校不少,计小学有”侨南” “南华” “华小” “中女” “同善” “南青”
“光华” “新侨” “启蒙” “振文” “南洋” “中华国民” “民强” “民光” “侨光” “侨众” “开明” “侨童”
“南强”19所。中学有”联中” “新华” “中华” “侨众” “服务” “民光” “侨光” “开明” “华师”9所。
我小学毕叶时,参加部份中小学华校在Stasten剧场(现BI大厦广场的一部份)举办的联合毕叶典礼,我们从Jl.Bakmi (现Jl.Samudra)列队步行到剧场 (现在的哥儿们要步行这麽一大段路吗?),毕叶歌的歌词还保持着浓厚的战时气息:”同学们,大家起来,担负起天下的兴亡,听罢! 满耳是战乱的嗟伤……………….。
小学毕叶后,继续升中的同学,大部份进了联中,在父亲的选择下,我进入中中。上课时是由Kampung Dukuh步行到红桥的电行总站搭电车,在Penele桥附近下车。刚上课不久,适值校长风波,我任初一班代表,在莫名其妙的班代表会议中,我的座位接近学生会干部席,在某同学指引下,我朦查查地出尽风头当马前卒。最近,在中中校友会筹划期间,遇某同学谈起往事,我才醒悟当年在无知中被人利用了。(他不知道被他利用者是我)。
在中中的三年多里,最怀念的是邵蔚静老师和李顺昌老师。初二时,校长夫人孙老师担任我班的国文课,因病由某老师代课,竞在我的作文簿写”抄来的”三字批语,被我闹上许家楼,表面上我是胜诉了(坚决要老师当面把”抄来的”三字划掉”),却不料背地里被套上”反动”的帽子。
说一句不自量的大口气话,在中中上国文课时,我觉得很闷,课文里巴金,茅盾,朱自清,老舍…….的文章,在小学时代都已经读过了。念初三时,我参加广肇粤剧演出,排练时翻翻一位演员带来的联中国文科本,发现里面大部份是我没读过的文言文,於是,初萌去意。在高一班上,常与教国文的叶老师 (客家人)意见相左,学期结束时,成绩单上国文不及格! 两个”留级”的红字,成为我向父亲要求转校”联中”的最有力理由。
走进联中,从新由高一上读起,人地生疏,非但不敢顽皮,更且全心向学。在我班的师长里
,令我最敬仰的是浙江女师大出身的李竹亭老师和副校长许汝铁老师。岂料我不生事,麻烦却找到我头上来。
上海交大出身的叶老师(闽南人),在教完”公子重耳出亡始末”后,出了”读后感”为作文题,叶老师根据皇朝正统观念的解释:公子重耳为人是极尽忠孝仁义,我歪论他是不忠、不孝、不仁、不义。表面被评为”欺师”、”目无师长”,背地里为我套上了”XX份子”的帽子,要记我大过。联中被学潮闹得头昏脑胀,自然杯弓蛇影,草木皆兵。我被传入训导处,我据理自辩,训导主任梁美振老师难下判断,於是,两天后再被传入校长室。
在校长室里,李清廉校长和霭地叫我坐在会客椅上,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,我只好以待罪的心情,战战兢兢地坐下,校长和霭地向我了解了背景和转校前后,校长摊开我的作文簿,”这篇作文是在课堂上作的罢? “ “是”我解说,”在老师授课时我就有这看法,这不过是把我的看法如实写出来而巳”,”叶老师认为你目无师长,要记你大过,知道吗?”。我觉得气氛平和,就大胆地回答 “我级都留过了,何在乎记一个大过? 假如校长也认为我错,我愿意接受惩罚,但我不知错在那里”。校长非但没有记我大过,不久后更送我一本”东莱博议” (专评”春秋”的书)。下一学期叶老师不愿再教我那一班的国文,换来了王石堂老师(服中首任校长)。
从我在两间中学经历过的两段扣帽子小故事,联想到最近而至今天凤凰台仍播放的”鲁豫有约”节目中十年浩劫的历史回顾,使人不寒而懔,而无限感慨。
1958年9月底,联中接到关校通知,适值新购置了六台显微镜,和两具人体内脏模型,几乎还未开封,校长下令原封移交,让它们能在社会上有所俾用,校长在宣布关校的集会上向同学们说:”我们没有错过,我们是为教育而教育,今天,是环境强加在我们身上的错……”。
李校长是燕大文学士,美国神学硕士(燕京大学后来合并入北京大学),在几乎每天接触的日子里,从来没有提过政治和宗教的问题,1973年在台北晋见他时,”你的衣着怎麽还是老样子?” 他送我一件有花边的白衬衫,我存放到今天。校长没有向我传教,却把我的儿子带进了台北的教堂洗礼。
6 书局 报馆 电影院
书局是我最爱跑的地方,我店西邻是大中华书局,对面是大成书局,东邻是文明书局,小时侯爱看连环图,那时的连环图,每一幅都是精美的传统国画,著名的工笔人物画家张光宇,当年就编绘不少连环图。其题材古装的有”三国” “水浒”等,和抗战有关的有”八百壮士” 等许多悲壮的故事,漫画有张乐平的”三毛流浪记”,以孤儿三毛的流浪生活,画出了战后中国的民生。给小时候的我灌输了不少历史和当代生活的认识,进一步看些简单的历史小说,如”史可法” “石达开”等。第一次看翻译小说”爱的教育”,使我第一次躲在床上流眼泪。
三家书局的老板都允许我站在那里看免费书,文明书局孙乐铭先生的叔父,大中华的王奇策先生,大成那爱开玩笑的朱经理,我都混得很熟,尤其是大中华后堂的客厅,我时常坐在旁边听王奇策,林华珍,黄克敏和郑子尧医生等几位叔叔谈古论今,使我的智识领域开拓了不少。
书局的来书很多,教科书、文具、历文、现代文艺小说。从章回小说”七侠五义”、”三国演义”、”红楼梦”,香港广东派武侠小说、张恨水、冯玉奇的爱情小说、巴金、冰心、茅盾、老舍等作品,到鲁迅全集,从蒋介石的”中国之命运”到苏联作家的”钢铁是怎样烁成的”。抗日将领挂图,从蒋介石、李宗仁、何应钦、白崇禧…..。到天安门上的毛泽东、朱德、刘少奇、周恩来….。都应顺时代的脚步,挂满了书局的橱窗。我今天还舍不得打开的两套石版线庄书,就是70年代从文明书局的旧来堆里检出来的。(不敢打开的原因是因为年代太久,生怕线发霉,到时散落满地,这残局如何收拾?)。
在文具方面,除了一般的习字簿等外,钢笔名牌的派克,犀飞利到中国的英雄牌都有。毛笔方面由羊毛小楷的”湘江一品”,到狼毛中楷的”横扫千军”等一应俱全。
除了大成、文明、大中华三家书局外,还有民众、中国、华洋、新文化、侨众、守光等几家比较后期的书店,但其规模远非上述三家可比。
说到战后的华文报,几如雨后春笋,单单本泗就有”大公商报”、”华侨新闻” “青光日报”、”黑白周刊” “木棉” “民主周刊” “新春月刊”等。在泗水报业市场充塞的还有椰城的”新报” “生活报” “天声日报” “中华商报” “自由报”等,那时文化界人才鼎盛,左右两派时常笔战,泗水是”大公商报”与”青光日报”对垒,椰城是”天声日报” “中华商报” “自由报”与”新报” “生活报”对垒,那是真真的笔战,双方全力以赴,互揭於疮疤,不但看得引人入胜,从中更能学到许多文字上的技巧。不是今日叔公与我之战,只不过是战台上的虚招,不伤脾胃的玩笑,只如飧桌上的麻油、胡椒粉,偶一而为之,可予人清新醒胃的感觉,太多则难以下咽,也会伤脾胃。(言多必失之误)。
放映华语片的电影院只有两家:”南京戏院”和”新华戏院”。战后的华语片题材侧重於抗战的故事,间谍片有”天字第一号” “第五号情报员”,描写战时中国大后方生活的有白杨和陶金主演的”一流春水向东流”,充满民族意识的有刘琼主演的”国魂”,李丽华主演的”小凤仙”,歌唱片大部份以周璇主演者以多,古装的有”西厢记”等、时装的有”夜上海” “天涯歌女”等。欧阳飞莺的”香格里拉”可说是在周璇以外最突出的星星,那首主题曲仍然成为至今任何与”香格里拉”有关的背景音乐。战后出名的演员很多,计有刘琼,赵丹、韩非,韩兰根、陈云裳、舒适、周璇、龚秋霞、陈娟娟、陈燕燕、白光、严俊、李丽华、周曼华…..后期有何莉莉、夏梦、傅奇、石慧……等。
我们这些小鬼都甘愿去排队买票,当时也有卖黑市票的黄牛,但却没有排队恶霸的出现,炒票的黄牛也很守秩序。回想在戏院里最火辣的情绪是看邬丽珠主演的武侠片、关德兴主演的黄飞鸿片集。当英雄(主角)追敌的紧张场面出现时,全场观众一齐拍掌欢呼,大叫”快点!”,与银幕打成一片。影片里一些稍为亲热的镜头 (碰碰鼻子之类),就全场欢呼哗叫,好不热闹。
以后,中国摄制的华语片”上甘岭”、”地下宫殿” “搜书院”才开始在南区的西片院线出现。
7 南洋黄飞鸿与京剧
今天在电影里看到李连杰演的黄飞鸿,不过是编剧凭空而作的武侠片题材,套上一个黄飞鸿的名字罢了。接近黄飞鸿的真实故事,应该是50年代关德兴演的粤语片黄飞鸿片集,(据说关德兴每拍一集,都事先向黄飞鸿在香港的遗孀三姨太敬奉红包)。千岛日报娱乐版不久前也登过黄飞鸿的真实故事,黄飞鸿在广州开武馆之前,是广东省佛山县(现为市)的武师,在广场表演兼卖跌打药为生,其事迹在小市民里流传很广。(包括他也曾失手败在一乡下老头手里,不过不在本文题内,这里不赘)。
在泗水也有过两位和当年的黄飞鸿相似的人物,他们就是椰城来的高玉磷和汤少峰两位师父,话说战后在Kembamg jepun街Kalimas运输公司(现Maspion总部)对面,中国旅社的广场(现Kembamg jepun 29-A至E号地段),是两位师父的表演场地。每到下午三点钟左右,”当当当………”的锣声一起,召引了很多老幼围观,当然少不了我这小鬼的份。两位师父都有很好的武功,高师父用一枝宽3cm厚1cm长约70cm的铁条,猛打自己的头顶和胸部,胸部红了、铁条也湾了,就当场擦那待卖的药酒,由汤师父双手把铁条拗直。汤师父的儿女:汤玉磷和汤程英兄妹,飞舞一对挂在绳子两端,充满水的碗子,飞舞完后,滴水不漏。汤玉磷以额头顶竹枝,顶端的架子放上6只水杯,杯上的平板放上6只鸡旦,一手把板打去,鸡旦齐齐跌入杯内。兄妹俩用单棍与双刀对拆,汤程英的飞驼表演,用飞驼哧退逐渐缩小园圈的观众……….,最后,当然是开花结果(江湖术语),许多人向前购买跌打药……..。高、汤两位的表演,在1950以后就不再出现了,高,汤两位师父也应是百十岁以外了,听说程氏兄妹仍在椰城,想来也是75岁左右了罢。 高,汤两位演出之前,不忘江湖惯例拜访当地大哥,上海武术界的庄霖卿先生在Jl.Dukuh开设跌打医馆,庄老为人慷慨豪爽,急公好义,是当时江浙人在泗水的众望所归了
谈起庄老,就联想起战后泗水的京剧活动,由於自幼迷於粤曲等传统音乐,义兴总会又在我巷子的那一端,近水楼台,自然就受到吸引了。战后初期的京剧活动频频,计有”义兴总会” “华光平剧社” “双十剧社”三所,台前幕后的师父有庄霖卿、马崇尧(前中国银行经理)、王华昌、陆仁声(京剧专业教师)。演出剧目有:四郎探母、打渔杀家、平贵别窑、空城计、铁公鸡等,其中以铁公鸡一剧印象最深,由庄、马两位同台对手,浑身解数,至今仍然记忆犹新。泗水的京剧在50年代以后以绝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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