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废铁市场侧面的一条小弄巷里,小习经堂扩音机播放出的梵经,震荡着骄阳的热浪,漫红虽然关上了所有的门窗,也挡不住旱天的热浪和贯耳的声浪,她耐心地等待着一个陌生人的来访。
40年前,她是某华校的教师,在高涨的爱国情绪里,她结识了秸极的李龙。李龙是华报记者,也是社团基干,在10法令后的回国浪潮里,他护侨的工作达到费寝忘餐的地步。他踏实地工作而不求闻达,所以,在社会上不为人所知。在”为人民服务”的伟大呼声下,他只知奉献,不牟己利,待己严、待人宽。太太又是个”人类灵魂的工程师”,所以,他的家居生活虽然是粗茶淡饭,只要达到理想里和心灵上的满足,一切都甘之如饴。
1966年一阵风暴,莫名其妙地把李龙吹进了监狱,在不经提审的情况下关了十多年。在这期间,漫红历尽艰辛地把三个幼童带大,日间自己做些粗糙的糕饼托街头的咖啡摊出售外,也受到李龙旧友们的资助,但长贫难顾,旧友的助力也渐渐地也消褪了。
李龙出狱了,阔别了十多年的社会,人事桑沧,巳非昔日。一切都需从头学起,但知识追不上时下的环境,在不相符合的工作环境下,加上在狱中刑求所留下的后遗症,不久,肺结核、腰痿缩、坏血病等相继而来,使他离开了世界。
孩子们都长大了,漫红以为可以舒一口气,谁知不然,儿子交了损友,不务正业,游手好闲,只会增加家庭的烦恼。大女儿嫁得好丈夫,在一家大商行里任职,储了笔钱以为自立门户,又被朋友吃去,血本无归,一气之下,卧病不起。次女婿又横遭车祸去世,次女只得孤身回家,与母亲相依为命。一切的不如意,重叠在她家里,她巳麻木了,欲哭无泪。这小屋子的租约只剩下一年,明年又到期了,她不敢往前想,到时才算罢。她只担心的是现在的一双眼都患了白内障,无力付手术费,如果盲了,后果不是更惨吗? 朋友说有个陌生人要帮她,但等了两天还不见来,是真的吗? 她希望这不是梦,在无望中,只有等待这奇迹的出现。
梵音过后,一阵鸟啄似的敲门声把她惊醒,那陌生人用狩猎似的眼光打量了这1 X 2的微型客厅,在李龙的遗照上迟疑了一下,向漫红略为了解了生活情况,详细地看了过去的药单……。留下一笔足够手术费的现金,就告辞了。漫红问她的姓名与地址,他只笑而不答。漫红送他出门,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猛然看到儿子走进巷口,她即刻醒觉地回身把那笔钱收藏起来,心里犹自忐忑不安。这笔钱绝对不能让儿子知道,要不然,甚麽都完了。
严冬巳去,春风又绿江南岸,在旷阔的原野里,人们只是仰望蓝天白云、远眺耸山叠翠,歌颂着春天里的杂花生树、群莺乱飞,希望人们也低头看一眼脚下那离离原上草的荣与枯。
注:离离原上草:出自唐朝白居易的咏草诗:<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凤吹又生……….>。离离:形客青草生得茸茸繁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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