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8月24日星期五

听来的故事 3

西楼怨
“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,寂寞梧桐,深院锁清秋。剪不断、理还乱,是离愁,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”。邓丽君甜而糯的歌声、充满忧怨的感情,把这首宋词唱得逾加缠绵悱恻。这歌声轻轻地弥漫了纽约一角的小楼里。
玉莲今晚又失眠了,她刚从站了12小时的时装店下班,拖着疲惫的身躯,倒在床上。脚跟、腰背因站得太久引起的酸痛,使她午夜难眠。顺手开了音响,传出了这首歌,更使她沉思、回味。
她出生於P市,父亲经营土产杂货,在市内也算入富有之列。玉莲在到入学的年龄时,也正是华校全面被禁的时候。她虽然没有机会进入华校受教育,但在父母的教导下,她也会说祖籍方言和华语。她爱画国画、在邻居老伯的指导下也画得几笔,她爱唱邓丽君的歌、也爱读琼瑶的小说。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,虽是颇有姿色,却是过了28,还是小姑居处、嫁杏无期。她父母急了,到处托人介绍。
富贵是一个英俊青年,在父亲的商行里当经理,虽然受的是洋教育,对中文一窍不通,但父母的思想是保守一族,而他也是个听话的孩子。在半推半就之下,富贵和玉莲谛结了良缘。婚后,富贵在S市继承父业,玉莲也夫唱妇随,家居如渡蜜月。
婚后三年,玉莲的肚皮还没有报涨。於是到处找名医治理,经医生诊断,是男女双方在生理上都有所缺憾,是不育的主要原因。但富贵的父母不能接受这事实,只认为无所出是女方所致,於是,小家庭开始蒙上了阴霾。
玉莲家居苦闷,向大哥借用了空置的店屋,经营童装的零售生意。娘家支持、玉莲善理,生意蒸蒸日上,却意外地引起思想保守、大男人主义的富贵眼红,籍词把童装店关了。在婆婆的授意下,无奈地收养了一个女儿---红珠,这一来,玉莲意外地得到了精神寄托。
三年里,玉莲夫妇走遍了星加坡和澳洲,受过多少次的人工受孕、她也忍受了多少次的痛楚(人工受孕的过程并不好受!),但其结果都是功败垂成。对於生育,她心灰意冷了。而他也变了,三日一小吵,五日一大吵,为芝麻葱皮的小事闹得声震屋外,巳是家常便饭了。一次令玉莲感到意外的,是出自富贵口中”你回娘家去罢!”。这句话很伤玉莲的心,也让外柔内刚的玉莲生了一份警惕!
玉莲一家三口去赴亲戚的喜宴,席上,一个痴肥的八婆用捉狭的口气称赞玉莲的肤色白嫩和美貌,却加了下半句”富贵,你的太太这麽美白,你却怎麽讨个棕皮肤大眼睛的女儿回来呢? 还是自己生个好了”。这句话,深深地打伤了她夫妇的心。归途中,两人都沉默无语,忽然一个急转湾,把睡梦中的红珠吓得哭起来,”贵,你干吗?”,”我是这样了,不高兴,你就下车罢!”。於是,一路争执,走到S,C.T.V.转播大厦前,富贵忽然停车,下令玉莲”下车!”。坚毅的玉莲也即刻开门下车。
在父母争吵声中长大的红珠,也飞快地追着妈妈下车。在晚上十点钟以后,在无星无月的旷野里,母女相拥痛哭。悲惨的哭声惊动了电视站的护卫员,三辆摩托车包围了富贵的车,了解后,把富贵数说一顿,并劝说玉莲母女上车,由一个好心的护卫员尾随护送到家门。
玉莲离婚了,狡猾的富贵早巳把一切产业移到父兄名下,他只是一个无产阶级。在特殊的法律下,女儿归富贵收养,法院定下的微薄的赡养费,他也一拖再拖,完全不理。更对人说:”她出国做人工受孕的医药费,又怎样和我算?’。
父母相继身亡,玉莲在家里渐渐成为大嫂冷嘲热讽的对象,她毅然离开这个伤心地,随外甥女赴美另创天地。在美国,她做过水果包装工,裁缝、现在在一间时装店做售货员,每天一站就是十个小时以上,为了生活、为了自尊,她得捱下去!
从音响里播出的邓丽君的”独上西楼”,移目到墙壁上挂的一幅字。那是临别时,老邻居张伯伯送给她的纪念品,从小张伯伯就时常教她读书画画,父母逝后,张伯伯和伯母是最关心她的人。当她含泪告别时,张伯伯也含泪送她一幅楷书宋朝词人晏几道的<采桑子>:”西楼月下当时见:泪粉偷匀,歌罢还颦,恨隔炉烟看未真。别来楼外垂杨缕,几换青春。倦客红尘长记楼中粉泪人”。(这首词是描写歌女对人欢笑背人垂泪的生涯,作者晏几道寄予无限同情。在本文是邻居的张伯伯对玉莲的怜爱,对玉莲的遭遇寄予同情,但自已只是邻居身份,无从援手,今日握别,不知何日再相逄,这个饱经世故的老人,将永远怀念这个苦命的小侄女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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